《翩翩》是《聊齋志異》中的一篇，報告一個蕩子轉頭的故事。假如僅僅是蕩子轉頭，只是一個老套的故事，在話本小說中家常便飯。《翩翩》故意思之處在于不僅是蕩子轉頭，另有一些值得我們今天思味的東西。
《翩翩》講一個叫羅子浮的蕩子，被翩翩援救，用清溪水洗瘡，用芭蕉葉做衣，又以不同樹葉做成種種食品，在單純的大天然中，這個羅子浮得以重生。羅子浮剛剛規復過去人樣，便急不成耐地跑到翩翩的床前，觍著臉求愛。翩翩罵他道：“浮滑兒，甫能安身，便生企圖。”他卻說是“聊以報德”。恬不知恥到這種地步，完善是古代某些人的一副嘴臉。這是羅子浮愿望難盡的第一次態度。
第二次，來了另一位狐魅花城，和翩翩一樣，也是花容月貌，羅子浮一見鐘情，哪禁得住勾引？用飯時，果子落地，羅子浮彎腰撿拾時，乘隙捏捏花城的腳。沒有想到的是，立刻，他身上的衣服，變成了原本的芭蕉葉，難以遮體。他趕忙發出雜念，坐回原座，芭蕉葉又變成了衣服，遮住肢體。勸酒時，羅子浮再一次春心蕩漾，不由得挑逗地撓撓人家的手心。立刻，衣服又變成芭蕉葉。他只好又發出雜念，于是，芭蕉葉又變回衣服。芭蕉葉，在這里立起一面哈哈鏡。
云云，羅子浮一次次被打回本相，像坐過山車一樣波動。讓羅子浮在花城眼前洋相畢露，真實既尷尬又可笑，卻將一個花心男人舊習難改、天性難移的嘴臉，形貌得力透紙背。
第三次態度，是羅子浮受不住人世的勾引，想回故鄉看看。翩翩一眼洞穿他的心思，婉言他是“子有俗骨，絕非仙品”。便裁云為棉，剪葉做驢，讓他回去。回抵故鄉，衣服立刻變成秋日的敗葉，衣服內里的棉絮“蒸蒸騰去”——羅子浮敏捷被打回本相，赤條條，哪兒來的哪兒去。
《翩翩》的一頭一尾，寫得都不出色，不敷一觀。但是，掐頭去尾留中段，羅子浮這三次態度，尤其是后兩次借助芭蕉葉的態度，寫得的確出色。假想假如用實際主義的辦法來寫羅子浮，該怎樣擺設形貌？便看出來蒲松齡這把芭蕉葉的兇猛，比牛魔王的那把芭蕉扇還要兇猛。牛魔王的那把芭蕉扇，面臨的只是火焰山有質的大火；蒲松齡的這把芭蕉葉，面臨的是民意中看不見卻愈加迅猛的欲火中燒。
羅子浮內心之中一切的潛臺詞，內心之外一切堂而皇之的掩蔽，都被這把芭蕉葉剝離得精光，讓你嘆息人世之外，另有一個明察秋毫的天下，將天性中種種昏暗的缺陷及卑劣之處，為你向導得分明白白。這個天下，在蒲松齡那邊就是狐魅天下。
在《翩翩》里，他讓芭蕉葉發揮邪術，讓心底潛藏種種輕佻昏暗卑劣致使罪行愿望的人，面臨云云醒心明性的磨練。蒲松齡年代云云，如今也是云云。
泉源：“民國風文藝范”、《閱讀年代》2023年第12期
作者：肖規復
編纂：伍希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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